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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菜标准化”的路线图

  从郫县安德镇城乡发展看城市经营实践

  成都传媒集团深度报道课题组

  “饭店里卖18块钱一盘的莲花白炒肉片,成本是多少钱”,高建伦把手中的水杯往桌上一跺。跟着,他竖起三根指头,抛出一连串不需要别人回答的问题,“原辅料成本最多3元!你说,这里面利润大不大?附加值高不高?我们安德做川菜原辅料加工,把川菜做成标准化产业有没有前途”……谈话还在继续,高建伦被人叫出了暖烘烘的会议室。

  这是2006年12月10日的上午。霏霏冬雨把郫县安德镇的每一片树叶都浇透了,北风刺骨,两个把自己裹得像粽子的外地客人站在镇政府办公楼门口,哆嗦着呵着热气。镇党委书记高建伦招呼了客人,回转来告诉记者:“你们先摆,我忙完再过来。”就在这天,在和记者谈话的过程中,高建伦接待了三拨农民,陪两拨县上的客人去了园区,跟着市劳动保障局的调研小组进了十多家农户,还见了两拨外地客商。

    这天是记者和高建伦的第二次谈话。这样的谈话在镇政府会议室中先后进行了四次,每一次都要被各种来访和电话打断。高建伦说,没有城乡一体化,没有科学、有力的城市经营,偏僻的安德不会引起那么多人的关注,更不会从一个僻旧的农业小镇向一个新兴工业小城市逐步转变,“市场!只有依靠市场的大手,才能把一个偏远的农业小镇变成各级领导认可的中国川菜产业化基地,安德的教育、卫生、城乡风貌各项社会事业才能取得今天的成绩。”

  2005年初的安德,在全市14个优先重点发展镇中,综合实力排名仅第11位,不到两年时间,随着川菜产业化基地拔地而起,经济社会事业全面推进,安德的综合指标快速上升到优先重点发展镇第2名。两年间,安德镇的财政收入从年500余万元一跃突破年2000万元;工业用地价格从6万元/亩上涨到平均12万元/亩。2006年,教育部对安德义务教育取得的成绩给予高度评价。同时,安德投资1000余万元的活水公园——“郫江遗址”对外开放,并有效地提升了安德镇的城市品位。投资200万元的镇卫生院改扩建工程全面完成,投资100多万元的农村垃圾无害化处理体系建成并投入运转……“没有城市经营,就没有新安德”,高建伦斩钉截铁地说。

  一个没有任何优势的农业小镇的困局与思考

  调研:市场需求催生川菜标准化

    2005年3月的某个清晨,安德镇党政办主任王太平离开办公室,匆匆赶到县委递交一份材料。为了赶这份材料,他伏案工作了两个通宵。“对安德来说,那份材料事关生死”,据王太平介绍,当时市里决定从30个重点镇里选14个镇出来作为优先发展重点镇,市领导为此专程来安德调研后表示:“这样的镇怎么能作优先发展重点镇?郫县还要再斟酌。”安德的命运系于一线。

  “郫县经济发展东高西低,东部靠着成都市区,安德地处西部,无论是城镇建设、经济基础还是社会事业,都很薄弱,一个传统的普通农业小镇,到底怎么才能优先起来,我们也犯迷糊”。据王太平回忆,当时的安德场镇抽根烟就能全部逛完,旧城改造迟迟未动,容貌破旧,百业凋敝,没有产业支撑,也没有任何资源优势,老百姓只有围着“农”字打转,收入很低,“时间紧迫、愿望强烈、思路模糊、办法没有,就是当时安德的情况”。

  “材料交上去后,安德人就憋了一股劲,默默地准备着。后来有人告诉我们,安德的‘身份’保住了”。拿到“身份证”,安德在县委、县政府指导下,第一件事就是搞规划。高建伦说:“我们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完成了几个规划。一是安德镇的城镇发展规划,在原来0.65平方公里的基础上,规划面积达到5.71平方公里。这里面首先是为了保住基本农田,严格遵守国家的土地法规。二是完成了产业发展规划,包括工业、农业,商贸物流等。三是完成了新农村建设规划。”

    高建伦说:“规划让安德镇在历史上第一次有了工业区——成都现代工业港中小企业园,可是园区搞什么产业,出什么特色,我们想破了头。”

  “我接待了一个投资者,他一看,园区还是一片白地,水电气路灯全没有,一下雨泥巴路烂成一包糟……说我们基础设施不行”,高建伦说,基础设施的确不行,可建设基础设施要的是真金白银。县里给的、安德攒的,一共凑了100万元,但是安德是从零起步,要搞完整个基础设施建设,这些钱没法应付。“后来想明白了,不能等靠要,只能立足经营自己手上的资源,向市场要钱,把安德的资源盘活”。

  园区做了10%经营性土地的规划。之后,某民间企业通过招拍挂获得了这10%的园区经营性土地。短短几个月时间,安德出现了大变化,柏油马路从省道收费站一直修到园区门口,路灯晚上一亮,在安德镇产生了强烈反响。园区投资者京韩四季老总吴明刚动情地回忆:“当场被那种巨大变化打动了,政府动作太快。考察回去后不到一个月,我们就正式来投资。”

    高建伦说,如果按照一些流行的模式,政府要向银行借钱筹集建设资金。但是一方面,银行未必肯借给我们这个“画饼”;一方面,借了也还不起,我们欠一屁股账,换届走人了,烂摊子撂给下一任。这种办法只能走入恶性循环,最后买单的还是一方百姓。“修路的模式为我们打开了思路,既然搞基础设施可以借用民间资金来办政府想办的事,那么搞园区建设一样可以用明天的钱来做今天的事。安德没钱,要想找到发展资金,只有通过城市经营的办法,使政府手上不多的资源发挥最大的效益,来吸引社会资金的参与。”

  那段时间,皇冠比分网_足球比分直播-体育*在线:安德到底发展什么产业,从县里到镇上都抠破了头:安德穷,但是安德有一个产品全国闻名——“郫县豆瓣”。它是川菜的一种普遍使用的原辅材料、调味品。围绕这个产品体系能不能做点文章?

  川菜要走向世界,要让别人在世界任何地方,都能吃到原汁原味的川菜,标准化是惟一的路,“比如,川菜讲究一菜一格、百菜百味,一碗水煮肉片没有统一的行业标准,但是每个企业的自身标准是有的,人们吃饭穿衣不都讲个品牌吗,对好的川菜企业来说,独特的风味就是品牌。”安德人盘算着,要是安德为这些著名企业打造标准化的川菜,生产符合企业标准的原辅料和加工产品,川菜就能走出去,这个园区能做活,还能带动周边的农业发展!

    高建伦回头找到四川省饭店与餐饮行业协会何涛会长和几家著名餐厅的老板,“结果,立刻就聊到一块了。2005年全国营业额最高的川菜企业是眉州东坡,其次是红杏……他们要想做加盟,厨师的储备是个问题,菜品风味怎么保证也是个问题,武陵山珍、大蓉和、公馆菜的老板也跟我说,他们支持安德做这个川菜产业园。”回到郫县,高建伦兴奋得彻夜难眠。一周后,安德镇把成都所有大型餐饮企业约到安德。在签到簿上,33家成都人耳熟能详的著名饭店悉数到齐。“我们要听听市场的意见,看看这条路能不能走通。”

  第二天,高建伦拿着调研材料找到郫县县委书记杨洪举。杨洪举认为,这是一个具有发展潜力和特色竞争力的全新产业,完全可以和其它工业错位发展。“同时我们也在想这个产业不仅能做强园区自身的工业,还能够聚集川菜这一特色产业,对周边地区的农业和服务业等都能够带动,所以拍板,在安德就搞川菜产业!”

  “这是一个产业集群”,四川省饭店与餐饮娱乐行业协会会长何涛评价说。

  一个镇政府的破局之策:资源变资本的小魔方

  T-BOD川菜产业化基地创造的经典模式

 确定了产业发展思路,安德镇的园区建设加快了步伐。然而建设工业集中发展区,需要巨额资金——中国川菜产业化基地的母园成都现代工业港本身,在几个月前也才从一张白纸起步,中国川菜产业化基地的建设仅凭镇上每年500万元的财政和市县的一些支持,显然无法解决这样的资金缺口。

  如何破解资金难题?经过深入的调查研究,一种全新的融资建设方式T-BOD(Together-Build-Operate-Development,即共同-建设-经营-发展)在郫县正式提出。2005年5月,郫县、安德两级政府与一家民营公司达成共同建设中小企业园区的合作协议。

  “中小企业园启动之初,重点镇的建设也刚刚起步,一切都需要钱,与这家公司签订合同后,对方很快划拨来了一笔资金,拆迁安置工作由此拉开了序幕。”全新融资平台的搭建,让产业集中发展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全面完成了首期园区内骨架道路、专业管网、环境营造等“七通一平”工程。2006年期间,园区新引进项目29个,协议投资总额10亿元,到位资金7.2亿元。京韩四季、棒棒娃、老房子、红杏等知名餐饮企业的原辅料生产基地陆续入驻,丹丹调味、山珍精等4个项目已建成投产,7个项目主体工程已完成。在建项目30个以上。据统计,园区共签约引进项目41个,其中投资超过5000万元的项目5个,1亿元以上的2个。

  中国川菜产业化基地的发展引起国家商务部的关注。经过调研,商务部正式将这里命名为“中国川菜产业化基地”,这也是中国惟一的川菜工业园。

  郫县县委书记杨洪举事后分析,郫县在统筹城乡发展、推进城乡一体化进程中,尤其是促进带动农村发展这个问题上,“钱从哪里来”的问题一直存在。当时作这个决定的理念就是要通过创新思想来整合资源,用市场化的手段来解决建设资金问题,在市场中求发展。“迄今为止,市和县的先期投入大概有两千万元,另外市县给安德重点镇建设有一些配套政策,比如说在建设中产生的一些财政收入,这个数大约有一千多万元,整个安德镇建设近两年大概投入三千万元左右,这三千万元的资金仅仅是起一个引导作用、撬动作用。其他资金都是城市经营得来的。在组织资金的时候,我们也要求安德镇把政府手上的资源用活用足,利用一切可调动的社会资源,不走负债发展的老路。”

  在杨洪举看来,“经济安德”已经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地要突破“行政安德”的概念。唐昌镇战旗村农民王德富已经成为“经济安德”的一员。他为安德川菜产业化基地入驻企业京韩四季种植的400亩大白菜,在市场菜价起伏不定的情况下,按合同卖了个满意的价钱。王德富不是唐昌人,却在唐昌大规模地租赁了当地农民的土地,搞起了种植业,“我2007年还需要200亩土地,不然拿不下订单”。王德富们在唐昌、友爱还有很多地方,他们甚至跨出了整个郫县西部,走出了郫县。有的地方是政府出面组织,有的是由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来进行,还有的是企业园区里面的企业和农民……共同培育韭黄生产基地、辣椒生产基地、无公害蔬菜生产基地、珍稀食用菌生产基地。安德的中国川菜产业化基地已经促使种植大户和集体经济组织大手笔租赁这里农民的土地,过去一家一户的小耕作逐渐淡出,许多农民以土地入股的形式加入到农业合作社中,把土地集中起来共同经营。

    唐昌镇党委书记马世雄说,农民土地入股成立合作社,再同安德中国川菜产业化基地的企业进行合作,为这些企业提供符合要求的蔬菜瓜果,企业承诺一个保底价,保证农产品有销路,农民有收入,这样就使农民吃了定心丸。小生产变成大生产,农民的收益也就大大提高。“利用好安德的辐射带动作用,是我们的一个小算盘。农民把土地租出去,有了这层收入,还可以到园区给企业打工,成为新的产业工人。土地的收益提高了,农民的收入增加了,还为下一步向城镇转移提供了可能。”

  一个政府组织的终极诉求

  算账:有多少钱投向了公共服务

  梳理着安德发展的路线图,记者算了笔账:搞工业园区建设,政府没花钱;通过园区建安税、营业税、园区土地出让,政府挣了钱,同时,镇政府通过经营城市土地,获得了土地出让金……该挣的钱挣了,该开销的没花出去,那安德这两年挣的钱到哪儿去了?

  高建伦为记者掐起了指头,这些钱一分不少用于安德城乡建设及社会事业的全面发展,改善了城乡居民的“软环境”:首先,投入资金5000万元,完成317干道景观风貌街道建设,完成了2.1万平方米旧城拆迁和8.3万平方米城镇风貌整治,新增城市雨污管网16.5公里,城市道路45.78万平方米,人均道路面积23.01平方米,全镇新增绿地面积26.06万平方米,人均公共绿地8.49平方米,城市生活污水处理率达85%,城市供水能力人均水平0.59立方米。

    其次,落实教育兴镇。投资1800万元,将8所破旧村小合并为两所九年制义务教育标准化学校,占地均在70亩,学生维持在2000人。2006年6月12日,全国义务教育均衡发展会在安德两路口九年制义务教育标准化学校召开,教育部副部长陈小娅率全国30个省市分管教育的领导100余人参观考察了该校,并对安德的义务教育工作给予高度评价。

  第三,保障农村卫生医疗事业发展。投资200万元的镇卫生院改扩建工程全面完成,新建住院楼一幢,建筑面积1960平方米,新增床位50个。全面启动农村垃圾无害化处理体系建设,投资100多万元,新配置了垃圾车、洒水车、垃圾桶及果屑箱,全镇各村均设立了垃圾集中清运点,实施定时、定点清运;全面推进农村新型合作医疗,全镇农民参与面达99.4%;计划生育率达96%;积极关心农村五保、残疾等贫困弱势群体,2006年完成贫困户建房27户;投资300万元,兴建“民福园”安居工程,目前,正进行规划选址及施工平面图设计。

  第四,积极完善城镇配套设施建设。2006年,安德镇又引进民间资金1000万元,利用废弃的河道建设了一个活水公园,以此提升安德镇的形象。投资800万元集影剧、图书室、活动室一体1250平方米的安德社区休闲文化活动中心已完成主体建筑施工。另据统计,截至目前,投入资金500余万元,建成共占地70余亩的农村新型社区3个。投入资金450万元,占地10亩的安德公交站已完成主体建设,总建筑面积达1085平方米,12月底建成并投入使用,届时将有一条公交专线从成都金沙车站驶至安德。

    第五,投资120万元,组建了郫县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安德分局、安德城乡劳动力培训中心及安德人力资源市场,安排专项经费50万元,镇村两级开展各种形式的培训,对全镇1.8万农村适龄劳动力进行免费培训。

  与上述事实相对应的是,安德镇党委、镇政府全体干部的办公室迄今为止没有安装一部空调,办公楼所有的空调安装在几间会议室里。

  随着园区聚集效应的日益凸现,园区土地已迅速升值,“2006年每亩土地的平均价格达20万元,这意味着,企业投资园区的经济效益正在迅速凸显。政府的收益越高,为城乡社会提供的公共服务就越来越多。”高健伦说。

  结语

  近年来,成都市委、市政府按照党的十六大提出的统筹城乡发展要求,实施推进城乡一体化战略。这个战略的一个总的要求,就是坚持推进“三个集中”,实现城乡同发展、共繁荣。其中,城市经营是解决“三个集中”过程中“钱从哪里来”的必要手段,也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主导创建节约化、集约型社会的必由之路。安德的成功证明,这套办法是一种符合郫县实际、符合西部欠发达地区多数城镇发展实际的现实途径。

  成都推进的城乡一体化本身也是大手笔的城市经营。而城市经营的大前提是中央及省的相关政策精神。在此前提下,规划先行,合理运用一切市场手段,盘活城乡现有资源,一方面利用最小的政府投入争取最大的经济收益、社会效益;一方面,尽量减少在某些环节的政府投入。最终将这些挣来的钱和节约的钱全部用于城乡公共产品的数量及质量上,实现政府组织的终极目的:利为民所谋。